【启磊文|革au】个把爱情故事（3）
“户口——我闹表停了三天啦，电池买回来没有啊？”韩朵朵身上连背心带短裤都是刘启以前穿过的旧衣裳，倒着趴到院儿里躺椅上交替着跷脚玩。刘启心里头正燥着呢，也没心思追究她穿成这样跑院儿里来“不好”，更没心思管她这样趴到躺椅上容易大头朝下栽下来的事儿，他这一路上自行车链条掉了三四回，把车倒过来上链条还把大飞给的保温罐掉半道上了，临到家门又折回去找，就这么几步道还差点儿骑到沟里去，踩了一脚泥。就在那堵拿红油漆新写了“打碎旧世界，创立新世界”的矮墙底下，刘启没空琢磨新世界什么样儿旧世界什么样儿，他提上鞋，急着回家。来来回回折腾了将近俩小时才到家，朵朵这个岁数的小孩儿都该睡觉了。“哦……那个，哥这两天厂里忙，下班回来百货商店都关门了。你……吃饭没有啊？”
在院儿里等了他半个晚上的朵朵接过装着鱼汤的罐子进屋拿了副筷子伸进去搅和搅和，见里头除了白汤再无他物，顿觉心中万分委屈，直接扯着嗓子就喊开了“刘户口你还是不是人呐！这罐子根本不是咱家的！你上人家去蹭饭把肉都吃了就给我留个汤！丫还知道问我吃没吃饭！”院儿里人多口杂，这么一喊便有没睡的邻居出来探头探脑，刘启忙捂着小姑娘的嘴把她连拖带拽弄进屋里，轻声抱怨小姑娘家家说话怎么这么不文明，又信誓旦旦保证下回再去吃饭一定带上她，决不食言。再跟朵朵说自己是去别人家给她借电池去了，说着便掏出从王磊收音机上抠下来的那块旧电池塞到小姑娘手里，满脸情真意切把个才上初中的小女孩哄的团团转，绝口不提自己把给她的电池偷偷安在别人收音机上面的事。
天热，一罐子鱼汤在外头摔摔打打折腾了两个小时也没凉透。看着一身旧衣裳的妹妹抱着罐子喝的不亦乐乎，刘启长这么大头一回觉得自个儿真挺不是个东西的。
“甜的？”
“他们家是那个……南方人。”
“还挺好喝的。南方人？南方哪儿啊？离上海近吗？谁家啊？谁做的？我认识吗？我能去他家看看吗？”
一连串的发问把刘启弄懵了，他惊异于韩朵朵跟自己学了一口京片子却抹不掉生来自带的上海口味，以及刻在骨子里的乡愁。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答非所问地开口：“过两年，再等等。等哥有钱了，一定想办法找人写封介绍信，带你坐火车去趟上海。一定去。”
这话无疑是空头支票，朵朵还小没有收入，刘启玩了命的工作除了一面生产标兵的小锦旗以外什么都换不来，月月入不敷出。刘培强倒是会源源不断往家里汇款，但那些钱始终放在他给儿子开的账户里面，刘启从没动过。攒了十来年应该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但刘启不想花他的钱，一分也不想。朵朵岁数不大但并不傻，她边替自己的闹钟装电池边就刘启刚才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认真琢磨了一会儿，得到一个这并不容易的结论，但还是甜甜的笑了一下“嗯！你快睡吧，明天还上工呢。”
八月份正放暑假，朵朵不上课，刘启也不让她这个岁数就出去挣钱，她就只能在家温习功课。可是这个年头学校里学的一切东西都得按照“风向”走，三天一小改五天一大改，别说老师，问到校长书记头上都未必有个准数，因此功课也不知道该温习点什么。刘启不是个会管孩子的人，她就在大街上晃来晃去，远远的看两拨或更多同龄的孩子抄着板砖和自行车链条态势凶猛地干仗，只是不敢叫好也不敢鼓掌，乐趣就少了许多。看完热闹拿刘启抽剩下的烟盒换点泡泡糖或者橡皮筋，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一整个夏天。去年如此，前年也如此，大前年还在上小学——就该如此。
转过天刘启照常去上班，叮叮当当瞎忙活一上午，午休时间飞快蹬着自行车去新街口百货商店给朵朵买电池，没想到柜台后头的女售货员动作比他还要快一些，本着事事赶早不赶晚的精神提前半个小时开始午休，臭着一张脸端着大茶缸子坐到柜台后面，问十句才慢慢腾腾答一句“我们下班儿了，下午再来。”刘启把后槽牙咬的直响，但对方是个“女的”，不能真拿扳手抡她，心里头又气不过，咬着下嘴唇曲起食指拿第二个指节在玻璃柜台上狠狠敲出两声闷响，吓得女售货员端着茶缸子的手一哆嗦，这才满意的走了。
“操！”骑出半条街刘启又回头朝百货商店的招牌骂了一句，再赶回厂食堂，果不其然馒头都抢没了。这节骨眼上，他倒也没多想吃这顿饭，气都气饱了。午休那么长时间，留在厂里闲着也是闲着，人在气头上坐不住，干脆蹬着自行车去大飞家里还昨天拿来的罐子。骑到半道上才想起来大飞现在肯定在单位呢，他们家这时候不出门的也就王磊一个。他把车停在树荫底下，撑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最后也没调头再回厂里。
他想着，来都来了。他想再见到王磊，他不敢想。其实是不该想。
于是他从树上揪了一串桂花放到嘴里细细嚼着，对自己说——来都来了。
评论(10)